桂花酒
*一个小日常
*有一点点私设
*ooc致歉
*文笔不好致歉
金风万里浸秋叶,又是一年丰收时。
夏末的风终于褪了炎热,带着丝丝的凉意入了京。随风而来的还有那秋收的喜悦,乖顺地借着奏章被呈递到了太始帝的桌案上,横在了一大堆报喜折子中间。
“啪!”
一本奏章突然就砸在了这一堆上,发出一声闷响,激起一层快乐的小灰尘在奏章上起舞。
看来在那一堆热情洋溢的奏章中,总有那么几个不友好的家伙。
长庚靠在椅背上一语不发,面无表情地瞄着那一摞奏章盯了一会儿,又闭上了眼睛,看起来像是在闭目养神——如果忽略他手臂上暴起的青筋的话。
他这可怕的“暴风雨前的宁静”吓的旁边研墨的小太监直哆嗦,一下子跪到地上颤颤巍巍道:“陛下息怒!”
这小太监年龄尚小,完全没遇到过这种情况,也不知是不是画本子看多了,还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惹怒皇上再来个“拖出去斩”,急得都快哭出来了。
就在他眼泪即将决堤之时,肩上突然被敲了一下,扭头一看,竟是一根桂花枝,挂满了金灿灿的花团,芬芳扑鼻。
再往上一看——我天!是安定侯!
顾昀竖起食指放在唇边“嘘”了一声,轻声道:“小孩儿,你先下去吧。”
小太监如蒙大赦,对安定侯感激涕零,觉得顾侯爷现在比观世音还要慈眉善目,对着他深揖一礼之后,一溜烟跑了。
顾大菩萨随便找了一个“玉净瓶”将他手中的“柳枝”插了进去,自己则蹑手蹑脚地挪到当今圣上身后,一伸手捂住了他的双眼。
“长庚大哥,猜猜我是谁?”
长庚心说听脚步声就知道是你,还用得着猜?而且这句“长庚大哥”学得一点都不像,小曹若是听见了大概会吓得哭出来。
“不知顾娘子大驾光临,有失远迎,有失远迎啊。”尾音中有着掩藏不住的笑意。
顾昀见人笑了,便松了手,随手找了把椅子坐下,捧起他刚册封的“玉净瓶”在手中把玩,道:“是谁把我们家心肝儿气成这样的?和义父说说,义父替你揍回去。”
长庚轻描淡写道:“哦,没什么,不过是一帮闲人罢了,不值得义父动手。”
顾昀却是不信他,懒散地靠在椅背上,转了转手中的白瓷瓶,桂花枝溜着瓶口滑动,摩擦出细碎的沙沙声。顾昀眼睛盯着花枝看,话却是对长庚说的:“是今日朝堂上那几个老家伙吗。”
这话不是疑问句,长庚听得出。但他没顾昀这么从容淡定,一提这事他就火大。
方才早朝,几个老臣联名上书重启击鼓令,声称能更加行之有效地管理军队,使其更加规范化。
管理军队?
长庚从心底发出一声冷笑。
这几人是当自己傻吗?他们想管的哪里是军队,分明是顾昀!
他们就是畏惧顾昀手中的玄铁虎符,怕他功高震主,怕他对他们不利。
这些人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李家朝堂着想,说得倒是好听,做得倒是好看!就没有一个人想一想,他们如今的地位,如今的安稳生活,究竟是靠什么换来的!
那是数十万将士的浴血奋战,用他们的身躯、用他们的鲜血铸成的铜墙铁壁才保住的气息奄奄的大梁,如今缓过一口气慢慢复苏,堪堪有一些起色,他们就都忘了吗!?
还有他的子熹,就为了这样一个江山,倾尽所有,就像一束不断燃烧、想要燃尽自己的绚丽烟火,毫不在乎自己这一身病骨支离,可最后,谁又记得他什么,谁又感激他什么了呢?
这就是他们给顾昀的回报吗?
长庚缓缓吐出一口气,极力克制着自己即将喷涌而出的怒火,想着这位三朝元老德高望重,实在不能意气用事轻率处置,便一抬手打断了他:“玄铁营自有安定侯管束,周大人不必多言。”
“可是陛下……”
“周,爱,卿。”太始帝一个眼神扫过来,锋利的眉眼透着刺骨的冷意,就像一把新出鞘的寒铁,直直地插入人的心里,“朕不想再说第二遍,你明白了吗?”
长庚是动了真火。
虽说不至于伏尸百万、流血千里,但这天子之怒也不是这些文臣轻易能受得住的。一瞬间一股杀伐之气扑面而来,大殿上仿佛硝烟弥漫,连殿内的空气都冷了三分。
周大人被满身戾气的太始帝看得一惊,声音不由发颤:“是……是,微臣明白。”
朝臣们看惯了向来和颜悦色的太始帝,险些忘了他们这位陛下是如何用铁血手腕推动吏治改革、如何将大梁翻出新篇章的。
长庚看了一眼顾昀平日站的位置,暗自庆幸他今日偷懒没来,不然这帮老臣还不知要闹出什么花样。
不过他没料到,顾昀竟如此消息灵通,刚下早朝没多久便已知晓。
“义父真是什么都知道啊。”长庚起身,走到顾昀身边坐下,从他手中接过尚有余温的瓷瓶,道,“我还想着悄悄把那老头给办了呢。”
顾昀抽出花枝敲他的头,笑骂:“净会瞎说。”
长庚也不躲闪,任凭他敲:“我知道,世家大族牵连甚广,我不会轻易动他。”
长庚顿了一顿,瞥了一眼扔在最上端的那本奏章,道:“但若是再教我看见这种奏章,我可没那个耐心再去警告他们了。”直接办掉。
“不想看就不要看,奏章有什么好看的?有我好看吗?”顾昀将花枝往瓶中一掷,“叮”的一声清响,从长庚手中拎过瓶子搁在桌上,一把攥住他的手将他拉起来,“走!义父带你上天!”
长庚:“……”
这怎么想一出是一出???
不过,这样也好。长庚想着,本来还担心这事会让他心里不舒服,这下终于可以放心了。
长庚任由他拉着自己出去,走了两步发现方向不对,疑惑道:“这好像不是去灵枢院的路吧?”
顾昀回眸一笑,眉眼不怀好意地一挑:“谁说我要去灵枢院了?”
“那你……诶——!!!”
身体突然失重,斗拱、檐枋在眼前一闪而过,腰间传来一阵温柔的暖意——等长庚回过神来,发觉自己已经在屋顶上了。
是顾昀刚才闪身过来搂住他的腰,轻轻一提就带着他上了屋顶——现在那只手还在自己腰上揩油。
他刚想拍开那只爪子,顾昀就已经若无其事地收了手,径自靠着屋脊坐下了。
刚下早朝不久,正是难得清凉的秋初清晨。
地平线上泛着柔和的白,还融着一丝旭日尚未褪去的红晕,天色如水,犹如一条清澈灵动的小溪,透着空灵的蔚蓝底色;丝绒织成的云团悠哉游哉地游弋于天幕之上,云层之下,鸿雁排空,影姿绰约,盘旋于殿顶,徘徊不去。
清风徐徐卷来桂花馥郁的馨香,柔柔地抚着人的脸颊,长庚站在殿顶上,回头望去,不远处就是半遮面的御花园,树影交叠,却又错落有致,隐隐能看出藏匿其中的木樨,好似星星点点的金箔,看不分明,却是香飘十里,颇有“桂香不怕园子深”的意思。
子熹的桂花枝,大概就是从那里采来的吧。
“……我小时候,皮的很,没事就到处乱跑,我娘总说我是‘三天不打上房揭瓦’。然后我就想:对啊,我还从来没有上过房呢!于是就拉着沈季平,一起上了候府的房顶。”顾昀突然自顾自说了起来,长庚走上前,挨着他坐下,右手自然而然地撑了在顾昀身后。
“结果瓦还没掀开,人就被发现了——还是我爹亲自发现的,抓住我好一阵打,沈易也被拎回去揍了一顿。”
长庚对此毫不意外,还默默给沈易点了根蜡:沈将军,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。
“后来……到了宫里,没什么人管束,偶尔趁人不注意,就爬上殿顶俯瞰这芸芸众生,有时能看一下午。”顾昀伸手拍了拍屋脊,道,“依我的经验,这个殿上的景致最好,身后是宫内的金砖玉瓦,面前是宫外的灯火万家。”
“那会儿还没起鸢楼呢,最高的也就是那几家生意颇好的酒楼,远远地被宫墙隔着,看不太清楚。到了晚上才好看,灯火通明,外面就像繁星遍布,众星拱月似的围着宫墙。”顾昀遥望着,仿佛真的能透过什么东西看见十几年前的盛景。
长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还真的看见了几栋高楼,含羞带怯地只露了个屋顶,往下勉强能看见一层大概是房间,再往下就看不见了。
“当你站在高处,享受着清风,看着下面这一切时,心中就会莫名生出一种保护欲来。我那时就想,如果能守住这片静谧,让我做什么都可以——再也不上房都行。”
“你之前问我为什么还肯替他殚精竭虑地守着这破烂江山?”
顾昀话锋一转,长庚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,微怔一瞬忽而记起,这是当年在温泉行宫,自己刚得知真相时愤然问出的一句话。
当时顾昀没说话,一方面是因为事态紧急无暇顾及,一方面是因为不知该如何说,也没什么可说的。
“也许是因为儿时那一点莫名的执念,也许是因为我姓顾,什么家国天下自小就融在骨血里,即使鲜血流尽也消逝不掉。”顾昀道,“其实我想守护的,不过是百姓安乐,又不是他的江山。不过……”
长庚一瞬不瞬地看着他。
“不过现在不一样啦。”顾昀轻轻往后一靠,碰到了长庚支在后面的手臂,长庚干脆将手搭在他的腰上搂着,顾昀感觉到之后扭头冲他一笑,接上了自己的话茬,“现在这江山是我们家小长庚的,我家心肝儿的东西,我当然要守着了。有我在,别人休想动一分一毫。”
这可真巧。
长庚想。
我是因为你才要管这破烂江山的。
当初走上这条路,不过是因为想护着你罢了。
“所以啊,”顾昀伸手一搂长庚,将他的头按在自己肩上,“有你懂我就够了,别人爱怎么说怎么说去,不必和那帮老东西置气。”
长庚这才明白过来,原来这人一大早拉着自己上房看着风景扯闲篇,只是为了安慰自己的。
觉得自己应该去安慰人却被人反过来安慰的长庚不由失笑。
我的将军啊……
怎么可以这么可爱?
长庚闭着眼,靠在顾昀的肩上感受着那一份独属于他的温柔。将军的肩很瘦,靠着有些硌人,不过很结实,很安稳。他的将军,就是用这副铮铮的铁骨扛起这大梁的江山,挡住了一切风雨,护着他的海清河晏。
长庚往他怀里挤了挤,像只偷腥的猫儿蹭了蹭顾昀的颈窝,把自己埋在他的气息中,贪婪地将这一切占为己有。
嗯,是子熹的味道。
还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桂花香。
唔……好像也不是?
长庚心念一动,突然起身捧起顾昀的脸,慢慢凑近他的唇。
就在顾昀以为他要亲上去的时候,他却忽然顿住,玩味一笑:“子熹,你喝酒了。”
顾昀:“……”
不是,那什么,你听我解释。
大梁第一蒜开始胡说八道:“我没有。”
长庚对上他调度出来的无辜眼神,又心智坚定地撇开了眼。如果不知道他是个眼技派,险些就要信了他的鬼话。
最后长庚在吻兽背后的小角落里,发现了一坛新拆封的桂花酒,上面还摆着一只酒碗。封着坛口的红布有些旧,坛底还沾着新泥,肆溢的酒香中混杂着一丝泥土的清香。
“子熹,解释一下?”长庚当着顾昀的面将红布拆开,往里瞧了一眼,“哟,已经少了四分之一啦。”
大梁第一蒜面子有些挂不住。
“那个,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这酒哪来的,你信吗?”
“你说呢?”
“咳。”顾昀清了清嗓子,觉得还是坦白从宽方为上策,“嗯,就是,去年埋在桂树下的酒,今日突然想起,总不能叫好酒蒙尘,就挖出来了。”
长庚一副恍然大悟状:“噢——所以义父躲懒没上早朝,是在这里偷偷喝酒呢?”
顾昀有些心虚,委曲求全道:“来的早不如来的巧,小兄弟,分你一半好不好?”
长庚都不知说他什么好,偷着喝酒就算了,好歹藏得隐秘一点啊,这香气浓郁的,一闻就闻出来了,还敢明目张胆的摆在那里,是盼着自己发现吗?
不过如果不是顾昀带着自己上来,大概凭谁也不会想到房顶上藏着一坛酒吧?
那他还带自己上来?
……不是吧?难不成是忘了上头藏着一坛酒?
顾昀其实是真的忘了。
等他想起来已经晚了,长庚已经拎着酒坛子摆在他面前了。
真可谓是“酒香不怕房子高”啊。
顾昀正懊恼着,就看见长庚已经倒了一碗酒,一饮而尽了。
桂酒入喉,唇齿留香。
怨不得他爱喝酒,确实是人间至味。
尤其是他亲手酿的,醇香无比,萦绕心尖。
算了,这次就饶过你罢,下不为例。
长庚又倒了一碗,递给顾昀:“子熹亲手酿的酒,果然不同寻常。”
顾昀现在特别想掐自己一把,看看自己是不是在梦里。今天太阳是不是打南边出来了?长庚不仅没怪我偷喝酒,而且看样子还要与我共饮?
长庚见他没反应,颇为遗憾道:“唉,看来子熹不想饮酒,那我也不强求,这坛子酒我就都——”
“诶——别别别,美酒佳酿,美人做伴,岂能辜负啊?”顾昀捞过长庚手中的酒碗,欢天喜地地扔给长庚一个口头甜枣,“这位美人儿,我可太喜欢你了。”
长庚抿唇一笑,静静地看着他喝。
清风微起,撩起将军的几缕发丝,轻飘飘地在空中上下浮动。长庚伸手将那几缕青丝别至顾昀耳后,顾昀看了他一眼,但笑不语。
长庚突然有些明白了。
子熹所言非虚啊。
如果能守住现在这片静谧,让我干什么都可以。
我的将军。
以后有我守着你,有我护着你。
有我知你霜雪摧,亦愿与你共一醉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谢谢拉到这里的你(。・ω・。)ノ♡
评论(8)